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大喜欢看清早喷薄而出的红日,却喜欢和午后的太阳短暂对眼,弄到自己眼睛疼出眼泪,然后还觉得很臃懒和淡定。其实做这个动作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必定是皱眉,那无端的惆怅便是游遍全身。本来周末是回去看爸爸妈妈的日子,从最先的一周两次到一周一次,到半月一次,现在已升级到一旬一次了,今天还是没有回去,那就要突破满月一次了。晾晒的枕头和被子淡淡的阳光味道袭击着我的鼻子,我的眼泪扑簌扑簌一颗颗抖落下来。电话中妈妈说你有事去忙吧,我们通过话就行了,别回来了。爸爸妈妈传统的教育让我觉得非常难过,爸爸甚至对我说:常常回来不好,赵家的人会说闲话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住在市区,我想家,我强烈得想家。我常常是个简出的人,一整天都是在家里,或者去关在图书馆里半天。我听着隔壁的吴大姐熟悉的关门声,在阳台上目送她骑车急驰而去的倩影。她热烈的日常生活真是非常动人,我在上头打趣她要记得回来收被子啊。她家的被子常常是日晒又露淋再日晒的,都赶上哲学的命题了。这样的秋日,我肯定是带着宝贝侄儿跟着爸爸去喝羊血汤,牛杂汤。爸爸说羊肉店里一般是没有年轻女孩进去吃的,全是那些邋遢的不刮胡子的汉子一边喝酒一边吸烟一边说荤话一边擦鼻涕。我可不管啦,爸爸是不吃羊肉的,一吃就出鼻血。他就坐在一边吸烟和店主聊天,我和宝宝两人就一人一碗欢乐得吃着,把里面的大蒜全都一个一个拣出来放在桌上。去得多了也不再需要爸爸陪着了,老着脸皮和那些脏男人坐在一个桌上吃。店主见我,非常热情的招呼:老师,你回家来的。那种温暖烫遍每一个神经末梢。爸爸让我天天去吃,他说这样身体好,冬天就不怕冷了。这样的秋日,一般都是我们三个再一起去看看自家的地,爸爸有没有种芝麻?种的红薯大不大?我和宝宝一起坐在地里说话逗爸爸,还要挖胡萝卜。我也会教宝宝认识各种蔬菜,用狗尾草做胡琴,用山芋藤做耳环,用芦竹芯吹刺耳的音,用吃官司草玩游戏。还会请问爸爸一些野菜的名称,比如半边莲,可清毒。还有灰灰菜,鹅肠肠,这些要拔掉。还有千千活,可行气散淤。这些野菜的名字实在太可爱了。也许我会是骑着自行车带着宝宝在周日午后一起去江阴的教堂里听牧师讲圣经,我也会教宝宝看一看教堂墙上的一些宗教绘画,站在门口搀扶每一个佝偻蹒跚的相当高寿相当虔诚的老婆婆进去做礼拜。还有很多我快乐的生活。而所有这些,都是住在陌生的市区享受不到的。因为一些原因,我今天终究没有回家。此刻,眼能及耳能到的地方又传来熟悉的钢琴声,那是斜我们一幢楼里的那个小姑娘在练琴,三年来,她没有中断过周末午后傍晚的练习,现在她偶尔还弹一两首熟悉的流行音乐钢琴伴奏,听来倒比那些练习曲更欣慰。那坚持与毅力,应该是我可以见证的。说实话,她一弹琴,我做晚饭准备的心情也会是异常得好。正对我家后面的那个中年男主人,我私下叫他“偷窥狂”,因为他会在这样的午后拿着望远镜四处了望,他还会不顾众人眼靠在在阳台上晒衣服的老婆身上,特别温馨。他真是个有趣的男主人,女主人也是个有趣的“懒婆娘”,一晒衣服就是批量,胸罩三到四个整齐排列,男主人的衬衫三到四件整齐排列。我也有个不错的望远镜,可我从来没有在这样的秋日午后使用过。有时真得很奇怪,人一出远门几日就觉得不在自己身边,特别念想,那强烈的感觉无以描摹。骚扰也罢,思量也罢,也仿若这午后的秋阳一般,力不从心。不同的是一个是自然,一个是自制。这阳光,一到两点后就无力了,好似个癌症患者突然肿瘤转移,本来还看起来明媚着,转瞬就衰。瞧我料理的滴水观音,又有新的叶片钻出小脑袋来了,老叶已然渐渐枯萎。
权且看作平常事。本来就是平常事。